文/山人幸琪,75級
高一話劇比賽 |
記得那天晚上很晚才抵達台南新家;翌晨母親就帶著我們三個小孩去師專附小報到。去學校的路上的右手邊是座很高的牆(對才六歲的我牆都是很高的);記憶中牆上還偶爾有植物長出來。走著走著看到一個大鎖鎖著的綠色大鐵門,然後接著又是一路很高的牆。這是對南女的第一個記憶:很高的牆和上鎖的綠鐵門。
小學那六年,因為有時直接穿越南師專從附小的後門進入小學,並沒有每天經過這道牆;當時也不知道牆的背後也是個學校。直到小學畢業那一年暑假,因為同學邀約去學游泳(基本上去泡水然後就會游了),我終於看到那個綠色的鐵門打開了;原來南女的游泳池就在牆的另一邊。那時每天去南女就只是去游泳池,泡到長高了,曬黑了,也學會了蛙泳,但卻從沒有看過南女校園的其他部分。上了中山國中後,走過這道高高的圍牆的機會頓時消失了。
直到國中畢業,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牆內的一名學生。
國中就開始反對分班,對升學主義非常抗拒的我;高中聯考後,父親答應我如果我好好考高中,就可以去參加五專聯考。我考上我的五專第一志願,當然如果是男生,分數也上南一中。放榜後,父親的朋友告訴父親如果他讓我去唸五專會是‘天大的錯誤’!完全不知情的我當天天有國中同學和不熟的中小學老師打電話來規勸我去唸南女後,開始懷疑有人在操控這些規勸電話。後來因為有個國中同學約我去一個英文補習班報名,說這個名師很熱門,不早報名就會沒位置的情況後,在我緊張的報了名後才瞭解了這個事實:我會繼續念高中。
接下來那三年,我又回到那條沿著南女後牆走的路上;不過這次是一直繞著牆走,走過一個常常會碰到一個暴露狂的小巷,然後走到南女的正門,正式成為三年的牆內人。
但是一開始時我的心依然牆內牆外的跳來跳去。 中學時那種對升學主義的抗爭,固執的我一直無法真的投入這個學校。
記得高一班上有三個同學是留級生。她們提醒了我我是多麼不喜歡為了升學而讀書。高一上學期,我幾乎每個星期六都蹺課,獨自跑去全美看三到四部的二輪電影;在電影裡專注的我學到很多東西,也完全忘記升學壓力。直到第一學期快結束時,擔心成績單的我,心裡想著班上的那幾個不快樂的留級生,我才明白自己這樣自我放逐的危險。有一天沿著圍牆走路上學時,我告訴自己學校的課業對我這個高分考入南女的人應該不是難事,也許班上都是很聰明的同學,可是她們也都很認真,所以我真的得認真了!
高一的第二學期,真正融入南女生活的我發現了新天地;那個每天穿著旗袍,帶著超復古眼鏡的石校長在早自習的巡視在我腦海留下很深的印象。她常在早會時敦促我們不要只把頭埋在學校的書本裡。非常叛逆的我就把校長說的話當作上課還在看課外書的藉口。高中時是我閱讀最多課外書的時期。南女那時那個老老的充滿書塵味的圖書館有一區幾乎都借到沒有我沒看過的書。第二學期的話劇比賽,愛好電影的我跟同學真的很認真的編出了一個娛樂性很高的劇情。從這次經驗後,我真的成了牆內人。
身材豐腴卻異常敏捷的賀斌老師每天早上對著我們這群腦袋裡只有唸書沒有強身的儒生喊話; 跟石校長一樣,賀老師用她的方式來鞭策我們這些柔弱的書蟲。記得賀老師的人能體會:賀老師說話很少有人敢反抗的。九人的排球比賽是一種‘高壓式’,沒有任何學生可以用任何理由來逃避參與的體育活動。想偷懶的學生都可以感覺到賀老師細細長長的鳳眼是盯著妳的也因而腰桿挺直,咬牙和那顆白球奮鬥。對愛好體育活動的我,看著賀老師的無形壓力施加在只想啃書的同學身上,其實有種偷偷大快人心的愉悅。不過我依然是看到賀老師絕不敢造次的學生。記得有個風和日麗的一天,賀老師叫我跟班上另一個同學去射箭隊試射;雖然我被錄取了,可是我沒加入。只記得當時特別害怕賀老師的我,突然發現賀老師其實很溫柔。
牆內的生活在高二時抵達了巔峰。高二時班導師是教數學的王懷玉老師。對我們從不抱持任何懷疑的他,在我們的大會舞設計籌劃整個過程,完全不插手,只是常帶冰棒來饋勞我們的辛苦!王老師會跟著我們練排球;教我們如何打。在高二一個週末,王老師還自願帶同學去月世界健行。當王老師和我們少數的同學遙遙領先一陣子後,我回頭看不到其餘的同學時就急了責罵了王老師是粗線條,我罵完往回跑找到了遺失的同學們。當我把她們終於帶到王老師跟其他的同學的地點時;被我這個兇婆娘責罵過的老師靦腆地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那時我才瞭解:他壓根就是沒有因為我們是女生而把期望值放低。
高二體育課 |
高二時南女舉辦健美比賽 (主題是健康美感,非比賽肌肉的那種)。每個參賽者得做一項才藝表演。當時每一班只能派出一位同學參加競賽;王老師跟班上討論後決定跟學校要求讓同學推薦的三個人都出去參賽。健美比賽是一件跟唸書升學真的完全沒關係的活動;這個活動在決賽時也沒有對校外公開,但是透過這個經驗,實實在在地讓我們這些靦腆的女學生多認識了自己,也得到無限的信心!
運動會大會操 |
高三由於選擇甲組,又被分了一次班。雖然大考即將來臨,三年級的同學依然得參加排球班際比賽。因為有了這項活動,即使我又有了新同學,可是大家彼此熟識得非常地快。當時大學的甄選資優生制度從我們這一屆高三生開始測試;我班上有三名同學被選去,一個星期後她們重回我們的正常作息,依然跟我們一起參加了幾次校內的大學模擬考。雖然這三位同學兩個保送台大化學,一個保送台大物理,我完全沒有感覺校方給她們任何特殊待遇,現在回想才瞭解學校這種一視同仁的用心真的對所有學生有更健康的影響。
牆內的我們這群高三生每天日夜不休的為大考啃書。各科的老師們使出他們所有的本事來幫助我們。高三的數學老師是個講課有日文,台語和國語的許保村老師。他不但不呵護我們這些小孩,還經常出一些非常數學問題來挑戰我們。我不知道其他同學的接受度是如何,可是我真的愛上這個老先生的教學哲學和教學態度:學習原本就是一種自我挑戰,如果只是為了考試,那麼乾脆不要讀書。
牆內的日子過得很快,大學聯考放榜後,回去領了成績單,就很久都沒有再回到牆內了。1992年時我離開了台灣,在1999年時有一天中午,我跟王懷玉老師連絡上坐在面對大門的行政大樓樓梯上聊了許久。這個短暫的重逢突然讓我瞭解我對牆內的生活原來非常懷念啊。
這幾天寫完這篇後依然一直在回想當時南女牆內三年給我有什麼樣的啟示:有一天早上跑步時突然想到了以下這句話想給現在和將來的南女人:
Young folks, don't try to get on your parents' nerve, if you must, try to get on the nerve of the coolest kid in your school! Be an outsider when you are young but remember to return to work hard as an insider; to make changes to the existing system;for the system needs regular renewal and sometimes a sustainable revolution!【少年少女們,別再挑戰你們的父母了,如果真是精力太多,把精力用在挑戰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學生。年輕時當個牆外人,因為牆外人可以看到很多新穎的想法,學到很多有創意的做法!但是終有一天記得回來當牆內人,貢獻你們所學的,把老系統更新,重建!】
年輕時的我一直抗拒傳統的升學主義,堅持當個牆外人。但是現在的我希望能有蜂鳥精神,把我在教育學界學到的東西傳達給在牆內的人,成為牆內重建教育的一份子。大家一起努力吧!南女今年要慶祝百年校慶,遠遠在溫哥華的我如果趕不回去,就以此遙祝母校‘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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